伽利 W
我至今还清晰记得最初见你时的场景。
你穿着白金的衣袍，旁边的守卫打来一碗水，你接过。你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歇足。
周围的人群肃目站立，不经意的纷纷弯下腰躯，不敢上前打量。而我穿着破敝的衣服，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行走，望见了从不敢想象的仪仗。我想向你鞠躬，我的敬礼不能达到你歇足地方的深处。
你抬头看过来，我不能十分确定你看着的人是我，但我却陷入了你幽蓝色的瞳孔中，那一刻你的嘴角好像在上翘。
我一动都不敢动。
待回过神时，你们已经重新启程，我一路小心尾随跟到了祭坛边上。华盖下你跪着，仰面朝天，双手合十，祷告的经文从你的唇间缓缓流出。
夕阳映在你俊俏的脸庞上，晚风吹动了你的衣袍，虽然祭坛四周的白玉石早已破败不堪，但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场面。听过的最动听的歌唱。
我听不清你在咏颂什么，晚风只送来了两个模糊不清的音符。
“……迦利。”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？”
我抬头望去，你拨开枝叶，低头望向我。
阳光被释放，铺到你的背上，又洒在我的面庞。光线刺眼，我应激性地眯了眼，你敏锐地察觉到，上前一步，用后背替我挡住了光亮。
你佩剑上缨红的穗子扫着我的鼻尖。
“冥想。”我抬手将穗子撇到一边。
你轻笑了一声，弯下腰来向我张开双手。我沿着繁贵的衣袍顺势攀上你的怀抱，你将我带离刚才藏身的灌木丛，“胡扯。”
“没有。”我正将双手钩在你的颈间，还尝试着小声狡辩。
你将五指埋入我的发间，轻轻揉了两下，略带责备地说，“又撒谎。”
“唔，” 我不再狡辩，低头埋在你的颈窝里，还能嗅到你的馨香。
想你，我在心中默默回答。
想过去的你，现在的你，全都是你。
你带我一路走回到大殿中，侍从仆人们纷纷低声侧目向你致敬，我本也该向你行礼的，但困意袭来，我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想动。
我被你放到软榻上，仍然伸着手贪念难舍的温存。
“唔，你的手不累吧！”我当然记得， 我是被你抱回来的。
“瞎操心！”你用指节点了点我的鼻尖，反手将我握住替我摆正姿势，“困？谁叫你出去玩那么久的？睡吧！”
我半瞌着眼轻笑一声，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回来时会经过这儿……
在这困倦的夜里，让我贴服地把自己交给睡眠，把信赖托付给你。
让我不去勉强我的萎靡的精神，来准备一个对你敷衍的礼拜。
最简单的音调，需要最艰苦的练习。
我一路求乞，一路歌唱。在村路上，你的车辇像一个华丽的梦从远处出现，我因震惊而收敛频息。
车辇在我站立的地方停住了。你看到我，微笑着下车。
那一刻，我确实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是你。
我从你更深邃的蓝色眼瞳中看到了我自己的衬影，我顿时又困窘不堪，这样的我配不上站在你的面前，污染你好看的双瞳。
同时我又希望高升，或许我苦难的日子将要告终。我站着等候你的施与，等候那撒掷在尘埃里的财宝。
没有想象中的金银，相反，你忽然伸出右手来说：“你有什么给我呢？”
“……啊。”
这开的是什么样的帝王的玩笑，向一个乞丐伸手求乞！
你依旧保持着微笑，躬身看着我。你的容颜那么清晰地在我的面前放大。你硬挺的鼻，上扬的嘴，你的眉，你的眼……
我糊涂了，犹疑地站着，然后从我的口袋里慢慢地拿出一粒最小的玉米献上给你。
当我在晚上把口袋倒在地上的时候，在我乞讨来的粗劣东西之中，我发现了一粒金子。我痛哭了，恨我没有慷慨地将我所有的都献给你。
……
我要唱的歌，直到今天还没有唱出。
每天我总在乐器上调理弦索。
时间还没有到来，歌词也未曾填好，只有愿望的痛苦在我心中。
花蕊还未开放，只有风从旁叹息走过。
我生活在和你相会的希望中，但这相会的日子还没有来到。
我不住地凝望遥远的阴空，我的心和不宁的风一同彷徨悲叹。
清晨一定会来，黑暗也要消隐，你的声音将划破天空，从金泉中下注。
不时地有一段密愁来袭击我。我从梦中惊起，觉得南风里有一阵奇香的芳踪。
“我爱你。”当我一睁眼见到你，便说了第一句话。
你放下手中卷轴，起身来到我的身边，“我也爱你。”
你俯身亲吻了一下我的双眼，以示爱抚，“梦到什么了，嗯？”你将我从榻上带起来，帮我整理好散乱的衣物，“说来听听？”
我紧紧抿着唇，一言不发。
你没再追问下去，笑了笑，牵我下榻，“梦都是反的，来，陪我把剩下的卷轴看完，好吗？”
你是王，却用商量的语气哄我下床。
我随你来到案前，躺在你的怀里。
你已脱掉回来时的朝服，国王日常的居家服简洁又大方，面料枕起来舒服极了。你的胸膛，温热而有力，给了我无限依靠。
那若不是梦呢？
你使我做了你一切财富的共享者，而我却曾自私而丑陋。每当想起我都觉得这是最深的愧疚，最痛的悔恨，最该死的背叛。
“我爱你……”
“我当然知道，我也爱你，何苦因此哭泣，不过是梦。来，我们一起看卷轴，顺便看看你从宫廷老师那儿学到些什么。”
那不是梦，我心中清楚。
我自己都不知何时，湿了眼。
“北边要打仗了。”我看完后，抬头看向我爱的人。
你轻笑一下，带着奖赏，低头吻我，我抬起下颚，做着回应,我们在唇间交缠，
“是啊！看来近日学的不错。”
我在人前夸说我认得你。
在我的作品中，他们看到了你的画像，他们总来问我：“他是谁？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。我说：“真的，我说不出来。”他们斥责我，轻蔑地走开了。
我把你的事迹变成不朽的诗歌，秘密从我心中涌出，他们走来对我说：“把所有的意思都告诉我们吧。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我说：“啊，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！”他们哂笑了，鄙夷至极地走开。
假如我今生无缘遇到你，就让我永远感到恨不相逢——让我念念不忘，让我在醒时或梦中都怀带着这悲哀的苦痛。
当我的日子在世界的闹市中度过，我的双手满捧着每日的赢利的时候，让我永远觉得我是一无所获——让我念念不忘，让我在醒时或梦中都怀带着这悲哀的苦痛。
我不知道从久远的什么时候，我就一直走近来迎接你。
你的太阳和星辰永不能把你藏起使我看不见你。
在许多清晨和傍晚，我曾听见你的足音，你的使者曾秘密地到我心里来召唤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的生活完全激动了，一种狂欢的感觉穿过了我的心。
这就像结束工作的时间已到，我感觉到在空气中有你光降的微馨。
我放声高唱，唱的是我内心深藏的秘密。
一名侍卫从远处走来，他弯下腰，双手递给了我一个支有金饰的苇笛。
“王给您的。”他说。
我被金饰闪得晃眼，从没有人会用“您”来称呼我。
我愣在那里。
直到华丽的车撵缓缓挪动，我目送车撵离去，才恍然大悟——你是王。
我吟唱的是你，我的王，你听到了吗？
……
白天的时候，他们来到我的房子里说：“我们只占用最小的一间房子。
他们说：“我们要帮助你礼拜你的神，而且只谦恭地领受我们应得一份恩典。”他们就在屋角安静谦柔地坐下。
但是在黑夜里，我发现他们强暴地冲进我的圣堂，贪婪地搜取了神坛上的祭品。
那只苇笛，是你给我的一切希望。
只要我一息尚存，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。
只要我一诚不灭，我就感觉到你在我的四围。
只要我一息尚存，我就把我的爱献上给你。
……
那天我没有准备好来等候你，我的国王，你就像一个素不相识的平凡的人，自动地进到我的心里，在我生命的许多流逝的时光中，盖上了永生的印记。
今天我偶然照见了你的签印，我发现它们和我遗忘了日常哀乐的回忆杂乱地散掷在尘埃里。
阴晴无定，夏至雨来的时节，在路旁等候瞭望，是我的快乐。
从不可知的天空带信来的使者们，向我致意又向前赶路。我衷心欢畅吹过的风带着清香。
从早到晚我在门前坐着，我知道我一看见你，那快乐的时光便要突然来到。
这时我自歌自笑。这时空气里也充满着应许的芬芳。
过了一天又是一天，我生命的王，我能够和你对面站立吗?全世界的王，我能合掌和你对面站立吗？
在广闯的天空下，严静之中，我能够带着虔恭的心，和你对面站立吗?
在你的劳碌的世界里，喧腾着劳作和奋斗，在营营扰扰的人群中，我能和你对面站立吗?
当我已做完了今生的工作，万王之王，我能够独自悄立在你的面前吗？
我知道你是我的王，却远立在一边——我不知道你是属于我的，就走近你。我知道你是我的王，就在你脚前俯伏我没有像和朋友握手那样地紧握你的手。
我没有在你降临的地方，站立等候，没有把你抱在胸前，当你为同道，把你占有。
他们是我的兄弟，但是我不理他们，不把我赚得的和他们平分，我以为这样做，才能和你分享我的一切。
在快乐和痛苦里，我都没有站在人们的一边，我以为这样做，才能和你站在一起。
我睁开双眼时，你正好下了朝议，还没能将华丽庄严的朝服脱掉，便来到床边。
在你开口之前，我抢先一步说：“我起了！我马上起了！”
你对我苦笑一下，“你快起吧，昨天早起等我回来，今天就偷懒了？”
我从中听出了一丝“宠溺”。
大概是这么形容的吧！
我慢吞吞坐起来穿衣，你在一旁看着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样子。“这几日我可能比较忙，迦利能自己照顾自己吗？”
我有一丝惊奇，这分明是有几日会见不到你，我该多么痛苦难熬！“你能不走吗？”我恳求道。
“怎么，舍不得我？”你伸手拨弄我额前的碎发，有一点痒，我将头偏了一点点。
手中的触感消失，你却依旧悬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，抄在背后。
我有点难为情的点了点头。
你笑了，俯身抱住我，“听话。”
三天了。
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那么重要，可我依旧无法阻止你，我不想离开你，仅此而已。其实你也可以带上我，下次你再离开我，我一定要和你说一说。
他们都说战事起了，北边很乱，具体怎么乱我不太清楚。反正，远远比前几天我们一起看的卷轴上描述的，乱的多。
早上，大臣们步履匆匆，你依旧没有回来。
监政大臣向我投来了不善的目光。
他曾指着我说我是祸国的孽障。
老臣也就是说的含蓄了些，他要是能丢掉他那些所谓的仪表。早该上前来指着我的鼻子，让我去死。
每到这种时候，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你不是一个纯粹的王。
那当然，我是你尘世的羁绊。
你是王，你该是最纯粹的，不应被我们这些尘缘所误。
我清楚。
我畏缩着不肯舍生，因此我没有跳入生命的伟大的海洋里。
我生命中一切的凝涩与矛盾融化成一片甜柔的谐音——我对你的赞颂像一只欢乐的鸟，振翼飞越海洋。
我从未想到会再遇见你，我当然期望见到你。
你从宝座上下来，站在我草舍门前。
我正在屋角独唱，歌声被你听到了。你下来站在我草舍门前。
在你的广厅里有许多名家，一天到晚都有歌曲在唱。但是这初学的简单的音乐，却得到了你的赏识。一支忧郁的小调，和世界的伟大音乐融合了。你还带了花朵作为奖赏，下了宝座，停留在我的草舍门前。
当你命令我歌唱的时候，我的心似乎要因着骄做而炸裂；我仰望着你的脸，眼泪涌上我的眼眶里。
“你叫什么？”
我这种贫贱不堪的凡人又有什么值得拥有的呢？
名字，
我没有名字。
鬼使神差，我脑中回响着初见你时那美妙的吟咏。
“迦利，我的王，我叫迦利。”
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歌唱。我知道只因为我是一个歌者，才能走到你的面前。
我用我的歌曲的远伸的翅梢，触到了你的双脚，那是我从来不敢想望触到的。
在歌唱中陶醉，我忘了自己，你本是我的主人，我却称你为朋友。
我生命的生命，我要保持我的躯体永远纯洁，因为我知道你的生命的摩抚，接触着我的四肢。
我要永远从我的思想中摒除虚伪，因为我知道你就是那在我心中燃起理智之火的真理。
我要从我心中驱走一切的丑恶，使我的爱开花，因为我知道你在我的心宫深处安设了座位。
是你拉上夜幕盖上白日的倦眼，使这眼神在醒来后的清新喜悦中更新起来。
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，用尽方法拉住我。你的爱就不是那样，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，你让我自由。
若是我不在祈祷中呼唤你，若是我不把你放在心上，你爱我的爱情仍在等待着我的爱。
只因你的快乐是这样地充满了我的心，只因你曾这样地俯就我。你这诸天之王，假如没有我，你还爱谁呢?
你使我做了你这一切财富的共享者。在我心里你的欢乐不住地邀游。
在我生命中你的意志永远实现。
因此，你这万王之王曾把自己修饰了来赢取我的心。因此你的爱也消融在你情人的爱里。在那里，你又以我俩完全合一的形象显现。
是的，我知道，这只是你的爱，我心爱的人——这在树叶上跳舞的金光，这些驶过天空的闲云，这使我头额清爽地吹过的凉风。
清晨的光辉涌进我的眼睛一一这是你传给我心的消息。你的面孔下俯，你的眼睛下望着我的眼睛，我的心接触到了你的双足。通过生和死，今生和来世，无论你带领我到哪里，都是你，仍是你，我的无穷生命中的唯一伴侣，永远用欢乐的系链，把我的心和陌生人联系在一起。
人一旦认识了你，世上就没有陌生的人，也没有了紧闭的门户。请允许我的祈求，使我在与众生游戏之中，永不失去和你单独接触的福祉。
日来年往，就是你永远以种种名字，种种姿态，种种的深悲和极乐，来打动我的心。
在断念摒欲之中，我不需要拯救。在万千欢愉的约束里，我感到了自由的拥抱。
但是现实一般都不尽相同。
北边的战事吃紧，你被跘住了，我唯一一次再见你，是你让我迅速收拾东西离开皇宫。
我没有要带的东西。
想带的，只有一个你。
显然，我抢不过一个国家，我甚至面对大臣们都束手无策。
你是王，你是所有人的王。
为什么就该死的不是我的？
你摩挲着我的肌肤，安抚我。
你送我到了一个海岛上，有甜腻的海风，来回盘旋的海鸟，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。
我像一片秋天的残云，无主地在空中飘荡。
你的摩触还没有蒸化我的水汽，使我与你的光明合一。因此我计算着和你分离的悠长的年月。
假如这是你的愿望，假如这是你的游戏，就请把我这流逝的空虚染上颜色，镀上金辉，让它在狂风中飘浮，舒卷成种种的奇观。而且假如你愿意在夜晚结束这场游戏，我就在黑暗中，或在灿白晨光的微笑中，在净化的清凉中，融化消失。
在许多闲散的日子，我悼惜着虚度了的光阴。但是光阴并没有虚度，我的主。你掌握了我生命里寸寸的光阴。
死亡，你的仆人来到我的门前，他渡过不可知的海洋临到我家，来传达你的召令。
夜色沉黑，我心中畏惧——但是我要端起灯来，开起门来，鞠躬欢迎他。
因为站在我门前的是你的使者。
我要含泪地合掌礼拜他。我要把我心中的财产，放在他脚前，来礼拜他。
他的使命完成了就要回去，在我的晨光中留下了阴影；在我萧条的家里，只剩下孤独的我，作为最后献礼的祭品。
当死神来叩你的门时，你将以什么贡献他呢？
我要在我客人面前，摆上我的满斟的生命之杯——我决不让他空手回去。
我一切的秋日和夏夜的丰美的收获，我匆促的生命中的一切获得和收藏，在我临终，死神来叩我的门的时候，我都要摆在他的面前。
你这生命最后的完成，死亡，我的死亡，来对我低语吧！
我的一切存在，一切所有，一切希望和一切的爱，总在深深的秘密中喷涌。
我天天在守望着你，为你，我忍受着生命中的苦乐。
你的眼晴向我最后一盼，我的生命就永远是你的。
花环已为新郎编好。婚礼行过，新娘就要离家，在静夜里她在想什么？
对了。
我知道这日子将要来到，当我眼中的人世渐渐消失，生命默默地向我道别，把最后的帘幕拉过我的眼前。
但是星辰将在夜中守望，晨曦仍旧升起，时间像海波的汹涌，激荡着欢乐与哀伤。
当我想到我的时间的终点，时间的隔栏便破裂了。在死的光明中，我看见了你的世界和世界里弃置的珍宝。最低的座位是极其珍奇的，最小的生物也是世间少有的。
我追求而未得到和我已经得到的东西——让它们过去吧。只让我真正地据有那些我所轻视和忽略的东西。
在我动身的时光，祝我一路福星吧，我的朋友们！天空里晨光辉煌，我的前途是美丽的。
不要问我带些什么到那边去。我只带着空空的手和企望的心。
我要戴上我婚礼的花冠。我穿的不是红褐色的行装，显然间关险阻，我心里也没有惧怕。
旅途尽处，晚星将生，从王宫的门口将弹出黄昏的凄乐。
从碧空将有一只眼睛向我凝视，在默默地召唤我。我将空无所有，绝对地空无所有，我将从你脚下领受绝对的死亡。
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，我的主，让我一切的感知都舒展在你的脚下，接触这个世界。
像七月的湿云，带着未落的雨点沉沉下垂，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，让我的全副心灵在你的门前俯伏。
让我所有的诗歌，聚集起不同的调子，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，成为一股洪流，倾注入静寂的大海。
像一群思乡的鹤鸟，日夜飞向它们的山巢，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，让我全部的生命，起程回到它永久的家乡。
让我自我的返回成为向您立地的皈依。
——灵感来源 泰戈尔《Gitanjali》2020.3
这是当初和弥酱天天一起听歌的时候的灵感，反正就随便写一下，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文学泰斗的作改，就瞎写着抒发自己感情，不喜勿喷
起稿时间 2021.5 截稿时间2021.6
一改 已完成2021/5/
二改 已完成2021/6/6
三改 不改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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